彭博社专栏

多年来中国的芯片支出冠绝全球，从华盛顿到东京，无一能及。现在，应对冠病疫情和全球经济衰退威胁令其国库日益空虚，并迫使北京方面重新考虑这种备受争议的做法。

该全球第二大经济体的病例激增，迫使政府考虑暂缓在国内芯片行业的巨额支出。在这个由美国及其盟友主导的领域，中国的高额补贴迄今几乎没有取得什么成果，还引发了几项引人注目的腐败调查。决策者如今正在寻找其他方法来扶持本土芯片公司。

芯片行业不仅是人工智能和未来设备的关键基础，而且对军事系统也至关重要，中国按下高额投资暂停键，给北京对这个行业的打算打上了问号。

最终目标没有改变：在设计和生产对地球上大多数设备至关重要的零件方面，习政府仍然希望取得领先地位，或至少能与地缘政治对手比肩。

但中国现在可能会选择不去另建一条以西方为中心的芯片供应链，而是将有限的国有资本调配至特定领域。其中包括用于电动汽车用的半导体、用于下一代处理器的新型材料，以及开源芯片架构，这些都是相对较新的领域，还没有哪个国家可以占据主导地位。

在去年9月习主持的一次会议上，中共要求聚焦中国拥有或者可以获得优势的核心技术。

“世界上最强大的一些国家花了四十年时间打造的整条全球芯片供应链，想在中国境内复制出来一条，是不切实际的，”行业咨询公司Counterpoint的分析师王哲宏说。“中国只需要在几个关键领域拥有足够的实力。”

北京似欲改弦更张，凸显出中国试图在一个价值5500亿美元（约2.36兆令吉）的行业中崛起所面临的巨大挑战。华盛顿在2022年启动了迄今为止遏制这一崛起的最强行动，并初露成功迹象。

特朗普时代开启

在疫情期间，各国在关键电子零部件上的对外依赖暴露无遗，并在全球引发了技术保护主义，美中在半导体领域的竞争随之加剧。

因为被列入了可追溯到特朗普政府时期的“黑名单”，中国的半导体公司现在难以采购最先进的芯片制造设备和设计软件。

然而，这件事上中国别无选择：北京方面长期以来一直把芯片行业视为国家安全的关键。之前部署或拨备的资金掀起了全国大力发展的热潮，这将在未来几年提振产能。

据行业组织SEMI预计，中国将在2021年至2023年之间增加20个新芯片工厂，在全球所有地区中数量最多。

“地方政府资金确实很紧张，但只要北京方面想为芯片产业提供财政支持，就会找到办法，”Trivium China的高级芯片分析师包令豪（音译）表示。“目前尚不清楚未来正确的一套支持政策应该是什么样的。决策者可能会重新评估其策略。”

历史表明，攀登科技阶梯不仅有必要，而且有可能——如果不懈努力的话。

几十年来，芯片行业的领头羊已经更迭，具体取决于哪些公司的科技押注最成功。日本公司在1980年代占据了领先地位，这要归功于全日本的DRAM热，但后来被韩国企业凭借内存芯片、荷兰设备制造商ASML控股凭借在平版印刷上的造诣反超。

资源不断反催生浪费

在过去十年中，得益于在竞争对手退缩之际对先进逻辑芯片的多年投资，台积电已成长为全球市值最大的芯片制造商。

“台积电的成功，建立在许多失败案例的基础上，”Counterpoint的王哲宏说。

但想像日本和韩国那样崛起，北京可能不得不调整策略。

中国政府已拨款逾1000亿美元用于建设国内半导体产业，降低对西方的依赖。2014年，中国设立了规模3300亿元人民币（约2200已令吉）的国家集成电路产业投资基金，该基金已连年投资一些顶级芯片公司，例如中芯国际和长江存储。

但这种资金源源不断的感觉催生了浪费。2022年，监管机构对涉嫌腐败的案件展开了前所未有的一系列调查，拘捕了中国芯片行业的一些大人物。而中国经济的新制约因素意味着投资回报率需要达到更高的标准，从而迫使官员们去多想一想该聚焦于哪些领域。

一个可能的领域会是名为RISC-V的开源半导体架构，它被视为英国Arm Ltd.的可能替代品。

中国官员已公开支持该标准作为超越美国的一条道路，因为它相对较新（而且重要的一点是开源），包括阿里巴巴和华为在内的大公司纷纷公布了围绕该标准设计芯片的计划。

中国也向诸如碳化硅和氮化镓芯片之类的蓝海技术投入了资金，但都需要数年甚至更长时间才能结出果实。中国政府寄望于这种绕过传统硅材料的路线，但相关技术仍处于起步阶段。

被美国供应商“断供”，本土芯片制造商也可以在传统上被视为低端，但对电动汽车之类的未来技术一样必不可少的领域进步。例如，花旗分析师在报告中写道，得益于中国庞大的市场和国内供应链，中国的功率芯片公司将超过其他同行。

另一项必要的政策是培养本土人才。美国最近的制裁措施包括禁止美国人士效力中国芯片业。

“在中共二十大报告中，人才培养是科技创新的重中之重，”包令豪说。“中国严重依赖美国培养的中国人来领导自己的半导体开发。在美国新的出口管制制度下，这条路走不通了。”